请尊重学校 ——校园故事传真 作者|姚跃林（厦门大学附属实验中学校长，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语文特级教师） 没有一位家长不认为学校要有规矩；而学生违反了校规，也没有一位家长不认为要依规处理的。但要看这学生是谁家的孩子。如果是他自己家的孩子，他便有一百个应免于处理的理由，而且学校和老师绝对不可以将孩子吓着了。如果家长是知识分子（不分大小）或某个官僚（大小不分），他会头头是道地说得你甚至于恍惚中觉得是自己犯了错误。这就是中国的家长，一群全世界最辛苦的人。 2015年，一起发生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暴力群殴同伴的事件引起全社会关注，也引起我们深入思考。受害人刘怡然被扒光衣服，被加害者用烟头烫伤乳头，用打火机点燃头发，强迫她趴在地上吃沙子，剃掉她的头发逼她吃等。期间还有人用手机拍下了刘怡然受虐照和裸照。整个折磨过程长达5小时。刘怡然遍体鳞伤，脸部淤青肿胀，双脚无法站稳。最终，美检方做出判决，两名主犯被判终身监禁，两人累计保释金高达600万美金，超3600万人民币，是美国历史上留学生犯案保释金最高纪录。当地媒体称，这宗案件性质之恶劣，手段之残忍，涉案人数之多，所犯罪行性质之严重，在美国刑事案件中实属罕见。“这些孩子，粗暴残忍，既无法治观念，也毫无人性关怀。”更丢人的是，有被告的父母来美后贿赂受害人和证人，想私下金钱摆平，也立即被逮捕关押。据说，两名被告第一次出庭时完全懵掉了，原以为学生打架顶多是被校方教训一顿，连开除学籍都谈不上。没想到在美国很有可能要把牢底坐穿。当然，“罪犯”最终未必会坐穿牢底，但这样的教训对于当事者以及所有人都是极为深刻和具有极大震慑作用的。这比讲再多的道理都有用。 校园霸凌现象由来已久，全球皆然，人性使然。但近年来，中国学校呈多发趋势。仅2015年，媒体就报道多起发生在中小学女生中的恶劣暴力事件，影响极坏。是到了出重拳加以治理的时候了。法再严刑再峻，只要不侵犯人权，不妨碍人们正常生活，大多可行。杀人偿命，是一种公平价值观，即便施之于未成年人亦无不可。只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可。就生命存在的本质而言，所有的生命都是等值的。“法”亦属科学，但终归是一种“约定”，并非任何时候都必须如此。在现有人际关系和社会秩序需要的情况下，“法”是可以修订的，甚至无论多么不近情理都有存在的理由。“勿因恶小而为之”，法治素养由“小处”更能见真。于“小错”处熟视无睹以及惕于天大的错误皆由于人性。人难免要犯错误，但那些足可因之改变一生的错误是一定不能犯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错之铸成多由小错始。无缘无故让我们去杀人，就是免于处罚，哪怕发劳务费也不会干；而我等百姓，想卖国有办法卖吗？所以，所谓错误，大多数时候都是可以忽略的“小”错误。但如果一概忽略，天下就会大乱。因此，“小”处绝不可随便。我历来认为没有惩罚的教育不是完善的教育，主张中小学管理也要赏罚分明。而对发生在学生当中的欺凌事件坚持从重惩处的观念，断无让步之可能。不在学校不晓得这类现象之普遍，不当老师不明白这类行为的危害。 我所知道的中国大陆的中学，处分学生基本就是吓唬吓唬孩子。处分下达后，要定期反馈，过一段时间没问题，写个申请就撤销了处分，根本不可能记入档案，今后没有任何痕迹。为什么说中学综合素质评价意义有限，道理就在这里。关键处，里里外外都不够真实，哪里有什么参考价值呢？但如果连样子都不“装”，那还怎么教育学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是结果，如果举的时候就声明在先，那还举干吗么？我们学校现在最大的“杀手锏”不是纪律处分，而是取消寄宿资格。取消寄宿资格比留校察看的处分都管用。先例中就有成绩很好的同学被取消了寄宿资格，走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替违纪学生说情的事极为反感，也绝不让步。我完全理解在没有规矩的情况下大家可以为所欲为的合理性，但一旦立下规矩且反复宣传却依然故我的，我是坚决反对的。对于被处分的学生，家长如希望我找孩子谈谈的，我一定照办且非常乐意。我觉得，只有被尊重的教育才是有效果的教育。 国庆节期间来了位朋友，也是位领导。他的孩子非常优秀，1998年14岁时即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科大少年班。19岁到哈佛大学师从著名华人女科学家庄小威教授（中科大少年班1987年毕业）攻读博士学位，后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博士后研究。现在，31岁的他，已获得美国洛克菲勒大学终身教职，有自己的实验室，带自己的研究生，俗称为当老板了。之前，我就听说这孩子是被“打”出来的。此次我当面求证，果真如此。他们夫妇说，打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孩子接到中科大少年班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因为孩子见到同住一个小区的初中班主任没喊老师（后被证实是老师没听见）。他们认为这不是小事。还没怎么着，就不认识老师了，这还了得！这次是“男女混合双打”，而且还罚了跪。我开玩笑地说，你们的教育方法挑战我的教育理念。我不主张打孩子，我的孩子我连骂也没骂过。但我承认，“打”也是成功方法之一。我对这件事的兴趣不在打不打上，而是在打的理由上。不喊老师促成一场“混合双打”，这就是“家教”。家教可以有各家的特色，无须一律。我孩子上初中时，新年给小学老师寄贺年片；上高中时给小学、初中老师寄；上大学时给小学、初中、高中老师寄。年年如此。开始是我们要求的，后来就成了自觉行为。出国第一年，新年快到时，我提了个醒。他说：我早寄出去了。你一提醒，反倒别扭，好像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寄似的。那以后我就不再说了。尊师要从家长开始，要发自内心。最糟糕的家长才会整天在孩子面前说老师的坏话。“亲其师，信其道”，即使孩子的老师不好，在孩子面前，家长一定慎议老师。
不久前，有媒体报道，在美国堪萨斯城郊发生了一件事，在全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在一位女教师所任教的高中，有一批高二的学生被要求完成一项生物课作业，而她班里有28名学生从互联网上抄袭了一些现成的材料。本来批评一下学生，教育他们今后别犯这样的错误，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而女教师却偏偏固执地认为，这些学生素质低下，才导致了他们去剽窃他人的劳动成果。因此，这位女教师不但将这28名学生的生物课成绩判为零分，并且还警告他们将要面临留级的危险。家长们大动肝火，纷纷向学校施压，要求女教师重新评判这28名学生的生物课成绩。学校领导不堪重压，只得将矛头对准女教师，迫令她屈从。然而这位女教师对于校方和家长们的要求严词拒绝。结果执拗不过，只得愤然辞职。令校长始料不及的是，这位女教师的辞职，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面对巨大的社会反响,校方不得不举行公开会议，听取各方面的意见。结果，绝大多数的与会者都支持女教师。该校近半数的老师表示，如果学校降格满足了少数家长修改成绩的要求，他们也将辞职。他们认为：教育学生成为一名诚实的公民，远比通过一门生物课程更重要。于是，经过一番讨论和争辩，家长们只得让步，同意了对孩子们的留级处分。
我不想一一评论其中的每一类人。我想提醒我的同行，“信誓旦旦”的网络新闻未必真实；即便实有其事，也千万不要机械模仿。我们现在不见得有辞职的自由（愿意付出额外代价的除外），遑论令学生留级呢？而且是28位学生，又是因为那样的“芝麻小事”？我们和我们的学校以及我们的教育远未到达被如此尊重的程度。莽撞行事，会让别人笑掉大牙的！ 2015-10-12
姚跃林校长简介： 姚跃林，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语文特级教师。2007年9月到漳州招商局开发区，参与创办厦大附中。在《光明日报》《中国教育报》《中国青年报》《福建日报》《人民教育》《福建教育》《教师月刊》《德育报》《教育时报》《安徽教育》《辽宁教育》《云南教育》《教育家》《当代教育家》《中小学校长》等20余种报刊上发表文章200余篇，出版专著《让教育带着温度落地》（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1月第一版）、《安静做真实的教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6月第一版）、《让教育更加尊重生命》（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5月第一版）、《教育无非服务》（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6月第一版），主编《家庭教育热点疑难答问》（安徽文艺出版社，2003年9月第一版），编著《研究性学习课题研究指南》（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年7月第一版）等。曾荣获上海铁路局“十佳青年教师”、上海铁路局“优秀青年知识分子”、全国优秀教师、漳州市五一劳动奖章、漳州市劳动模范等称号。2017年12月，被招商局集团授予“有突出贡献的高层次管理人才栋梁奖”，被漳州开发区先后授予开发区建设“金鼎奖章”和开发区建设“功勋奖”。
投稿邮箱： xiaozhangchuanmei@qq.com 来源：搜狐网 |
